第二十九章
虽然黑熊气到破口大骂、更在那边暴跳如雷,但电话那头传来的似乎都不是
他想听的,在几经干谯与交涉之后,他终于点头说道:「好,我可以再支援一支
精锐过去,并且多三把喷子到场,就由青番领队马上去和你们会合,不过你也给
我听清楚了,要是再搞砸的话,后谢可是一毛钱都没有,所以你最好不要自毁招
牌!」
跟对方乔定以后,黑熊一边用力挂上话筒、一边怒吼着说:「臭头仔,把喷
子都拿出来,那三把贝瑞塔全交给青番带到红华戏院去和阿强他们会合,这次无
论如何都得把臭老头一枪毙掉,青番,你自己说,除了你应得的奖金以外,完成
这项任务之后你还想要什么?甭客气,尽管说,能给你的我绝不啰唆。」
晓得自己得再度出马的青番并未抱怨,就算心里暗干不已,但为了维护杀手
本色,他已经自动退到旁边在穿戴衣物,一直到黑熊讲完以后,他才紧盯着仍被
长毛顶住的竺勃应道:「那就请老大暂时别让这骚屄被玩烂掉,只要我不辱使命
回来,马上就要带她回山上去好好陪我玩一个礼拜。」
一听又是想要这位美女老师,在一个女儿得应允三家人的婚约之下,黑熊难
免有点头大,不过他为了要解决心头大患,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没问题,
你可以带她去乐活个痛快,但是务必要完成任务,在奉天庙待命的人马你挑一半
带过去,记住!不管是需要硬干、蛮干或不择手段的干,只要能把臭老头干掉当
肥料都行。」
青番毕竟不是个容易紧张的小角色,所以他一面把三把手枪和六个弹匣都放
进旅行袋里、一面回答着说:「只要能让我看到人我就一定轰掉他,不过楼上留
守那个小刀疤我要带过去,这傢伙挺机灵的,所以若有必要楼上你得补个人上去。」
由于主战场并不在这边,因此黑熊想了想之后便回答道:「咱们的留守人员
应该足够了,臭老头那边现在肯定是一团慌乱,你趁机再去杀他个措手不及,我
想咱们的地盘很快便能跨河拓展到对岸去了,所以你若还想带谁跟在身边当助手
就尽管挑走没关系。」
一副视死如归又自信满满的青番提着那袋东西转身便走,直到快跨出门口时
才头也不回的说道:「黑熊老大想爽个够就该当仁不让,别再让那个臭小子泡在
那边浪费美女跟时间了。」
随着青番的背影消失不见,众人这才纷纷把视线又转回到竺勃身上,看着长
毛那种不敢抽插、却也不愿退出肉棒的怪模怪样,李子阳忍不住大声啐骂着说:
「干你妈!肏都肏了还在那边装龟孙子,你真不想再搞竺骚屄是不是?那还不简
单,马上滚开让我来。」
眼看李子阳就要冲上去拉开长毛,正懊恼着的黑熊突然抓起桌上仅剩的一把
左轮枪怒喝道:「我肏!什么时候轮到你小子当老大了?我都还没说话你在鬼叫
什么东西?信不信老子一枪就把你的呆瓜脑给轰烂掉?」
看着怒气冲冲的黑熊勐扑过来,从未被人拿着真枪抵住额头的李子阳差点就
吓到尿裤子,只见他抖簌着双腿期期艾艾的嚅嗫道:「对……对不起……老大,
我下次……不敢了,我只是……觉得长毛这傢伙是故意在拖时间……所以我才…
……」
李子阳下面的话都还没说出口,黑熊已再度暴喝道:「拖时间?你以为老子
是白痴吗?这种事用得着你来多关心?你他妈的给我滚到一边去!」
没想到会莫名其妙成为替罪羔羊的李子阳被一脚踢开以后,有几个怕被颱风
尾扫到的傢伙也连忙退到一旁,而气焰正在猖狂的黑熊立刻转到长毛身边用枪管
戳着他的肋骨说:「别以为刚才的时间可以扣掉,你现在只剩不到四分半钟了,
嘿嘿,要嘛你就达成我设定的目标,不然我除了会让你变成小太监以外,说不定
还会在哪个我看不顺眼的部位给你补上一枪,所以珍不珍重就看你自己了。」
这只满脸横肉的大黑熊随着话声结束,还刻意把左轮枪用力砸放在桌上以增
强恐吓效果,因此迫不得已的长毛又在旁人推波助澜之下,被一边踢着屁股一边
顶肏起来,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可是又不懂要怎么赶在时限内射精,所
以除了拚命耸动下体以外,他脑袋里根本是一团混乱,别说竺勃充满羞耻的呻吟
声令他不忍卒闻,从龟头前端开始传来的酥痒感觉,更使他不自觉地把脚尖踮起
来愈冲愈用力。
所有人都以为竺勃业已认命,不得不乖乖的任人宰割,就连长毛都能把她干
到娇声连连,下一回合的大锅炒会有多快活也就可想而知了,然而这位美女老师
尽管一手扶着桌面、一手撑着墙壁在那儿哼哦不止,但她的眼光却利用摇头摆脑
之际不断在观察那把手枪和尺二的位置,现在她的重心转移到了手枪上头,这种
短枪管的三号左轮在美、加两国是女性选择自卫武器的最爱,因为既无複杂的保
险挚和让小女生拉不动的上膛滑套,只要抓在手中扣下扳机就行,并且她在大学
参加的社团里就曾试射过好几次,所以使用起来绝无问题。
面对如此的天赐良机,竺勃晓得只要再帮自己制造多一点点能够自由活动的
空间就好,否则左轮虽然唾手可得,但在难以转身挺腰的状况之下,基本上她仍
然搆不着枪把,何况她也得给长毛有时间拿到那把利刃,因此在看清楚周遭情势
之后,她趁着一次忍不住的仰头呻吟,故意握紧双拳捶打着墙壁轻呼道:「啊!
好,你们想看他射精就应该把他的手放开,让他抱住我的腰部尽量用力冲,这样
才公平,否则根本就是在耍赖,噢……哎哟……我好像又有感觉了……喔,天呐!
能不能叫我的学生从正面来几下呀?」
绝顶淫荡的姿势、下贱无耻的语言,别说长毛听的目瞪口呆,就连一帮恶狼
也都大感意外,尤其李子阳的双眼更是怒凸到像是要喷出嫉妒的火花,但是黑熊
却非常喜欢这一味,他瞄了一下手上的劳力士红蟳以后,便嘿嘿的阴笑道:「也
好,老子是说到做到,这小屄殃还有三十秒,我就等着看你怎么在半分钟内使他
痛快地爽出来吧!」
没安好心的诡谲笑声让人有不祥的预感,不过就在黑熊大手一挥之下,控制
师生二人的爪牙都纷纷退开了一些,依然保持合体姿态的长毛有点手足无措的模
样,幸好李子阳马上臭着脸将他一把往后推开,而就在竺勃重获自由转身站立起
来的那一瞬间,摆在右边的左轮已被她一把抄在手里,就在一群等着要看好戏的
歹徒尚未惊觉过来的紧要时刻,轰然乍响的枪声爆了出来,有人惨叫倒地、有人
愣在当场,但更多的是急着闪避和大呼小叫的慌张!第二次枪声随即响起,在斗
室效应的巨大回音当中,嘶吼和哀嚎交杂在一块的混乱场面,使得命根子已迅速
软化下来的长毛呆滞地僵在那里,眼看有人在往外奔逃、也有人赤身露体的在取
刀,黑熊更是随手抓起一张铁椅就砸了过来,竺勃只好用力推了一下那只呆头鹅
大喊道:「赶快把桌上那把刀抢过来杀出去!」
大梦初醒的长毛总算看见了那把尺二,他冲过去拿时李子阳在门口也想冲回
来抢,但在竺勃的枪口威胁下顿了两下便立刻转身逃了出去,本来应该让这个邪
恶的寄读生一枪毙命,可是碍于只有六发子弹,在已连射两枪之下,望着屋内仍
有十多名歹徒作势企图要逼近她俩,这位美女老师连忙说道:「随便找条裤子穿
上,然后跟着我一起往外跑。」
终究是个没有遇到过真阵仗的大孩子,长毛看见挨到第一枪的秃头汉子已经
躺在血泊中静止不动,而第二个大腿中弹的傢伙还坐在地上鬼叫,这种到处溅红
的可怕场面使他不由得又是一愣,根本就忘了要快点穿回裤子这码事,若非他手
上还握着利刃,恐怕敌人早就蜂拥了过来,幸好竺勃一发觉状况不对,马上便挥
舞着手枪大喝道:「不要发呆!快点穿上裤子,听见没有?」
这次傻小子总算从地上随便抓了条长裤,他闪到老师背后手忙脚乱的想要赶
快穿好,可是至少小了两号的休闲裤却让他费了老大的劲才勉强拉上拉炼,而就
在这段时间里黑熊他们全都虎视眈眈,一副随时都会发动反扑的模样,瞧着这群
恶鬼个个手拿武器想要放手一搏的态势,竺勃知道越拖只会使自己越不利,所以
她也瞪着对方冷冷的说道:「不怕死的尽管冲上来试试!」
她这样恫吓敌人只是想尽量多争取一点时间,所以甫一放话完毕,马上便又
低声告诉长毛说:「走,一路往外跑都不要停,老师会帮你垫后,有人想要阻拦
就照砍照杀不误,否则我们来个都会死在这个鬼地方,听明白了就鼓足勇气闯出
去。」
虽然拿刀的手在微微发抖,但长毛心里很清楚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所以他
在做了一次深呼吸以后,便穿着那条无比紧俏的变形七分裤往门口走了出去,即
使外头一遍漆黑,但却人声杂沓并有着钢铁物品碰撞的清脆响声,这种情形意味
着前方有看不见的凶险在等待他们,不过这次飞毛腿没有迟疑,他掂了掂手中那
把尺二的份量,然后便用略显激昂的口气说道:「跟紧我,老师,我要豁出去干
了!」
一听明白自己的学生也抱着必死的决心,竺勃刹那间便释然了,原本纠结的
心头不再隐隐作痛,她一边随着长毛倒退着走、一边用枪口对准黑熊平静的应道:
「很好,尽管一路杀出去,老师会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两眼闪烁着怒火的黑熊往前连跨了两步,他用手上匕首直指着即将退到门外
的美女老师说:「枪里只剩四粒花生,你以为自己能够逃得掉吗?我劝你还是乖
乖的任我们玩个够比较好,若是再做无谓的抵抗,等一下又被我给逮住的时候,
老子不但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并且至少会先找二十个你教过的学生来轮
奸你,所以你最好现在就放下左轮、束手就擒,否则我很快就会让你见识到什么
叫做流氓的气魄和黑道的手段!」
纵然黑熊露出一副狠劲十足的表情,但无论他如何威胁恐吓,心头早就拿好
主意的竺勃却只是瞪着他回答道:「那你怎么不带头追过来试试?」
摸不清眼前这位尤物究竟是在挑战自己的勇气、亦或是存心要挑拨他和手下
的关系,望着那凹凸分明、玲珑有緻的美好胴体,两腿之间甚至还水渍隐约
可见的梦幻感觉,使黑熊不禁有点后悔起来,他一边思忖着要怎么将这美人儿再
度拿下、一边凝视着竺勃缓缓应道:「你就算逃出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你枪
杀了我一名手下,牢狱之灾绝对是免不了的,依你这么出色的条件,嘿嘿……在
苦窑里只怕没被玩烂是出不来的,别以为女监会很轻松,到时候我保证你天天会
有不知由谁安排的特别会客时间,哈哈……那些成群结队的访客一定会让你夜夜
春宵、说不定生意还好到应接不暇呢!」
假如此刻能有一把冲锋枪的话,竺勃一定会毫不考虑地把这肮髒又下流的东
西轰烂掉,可是现在不行,在仍有一线生机的情形下,她必须忍人所不能忍,所
以她只是一面盯着黑熊的眼睛、一面在将自己隐入黑暗中的时候缓缓说道:「你
这禽兽不如的人渣将来必定不得好死!」
这句诅咒的话似乎惹爆了黑熊,他那双本就微凸的死鱼眼倏地暴睁而开,然
后他彷彿是要攻击一大队敌军般的挥臂怒吼着说:「所有的人通通给我冲上去,
能活逮这臭娘们的赏金十万、外加升等一级并且可以独享她的骚屄两个星期,但
是当缩头乌龟的人我一定在屁眼捅上一刀!听到没有?全部围攻上去。」
在恩威并施且有重赏之下,一班徒子徒孙自然是跃跃欲试,除了大腿中弹的
傢伙以外,其他人顾不得还赤身露体,立刻便往门口簇拥而去,而已经消失在黑
暗中的师生二人似乎没有遭到伏击或阻挡,可能是惧于手枪的威力,因此才没人
敢冒然出头去充当炮灰,这种听不到打杀的状况令黑熊极度不爽,只见他在忙着
寻找自己衣物的同时,嘴里仍不忘高分贝的叫嚣道:「外面的兔崽子给我听着,
要是让人跑了老子保证剁掉你们的后脚筋!还不快点动手抓人?」
其实在敌人怯阵之下,长毛和竺勃已经跑到了楼梯间,虽然师生二人一路跌
跌撞撞,但眼见逃生有望,就算会摔得遍体鳞伤也自是在所不惜,所以就算脚底
早被粗砺的水泥楼板刺伤,不过他俩仍是亦步亦趋地紧紧相随,就恨不得能够一
步便登上一楼而已,这时里外两批歹徒好像集结成了一股,有人在高喊着先用刀
射或直接投掷长矛,然而对于美女老师的肉体依旧着迷者则大声反对,这些人力
主要生擒活捉才能继续享乐,就在众说纷纭的混乱当中,黑压压的幢幢人影还是
一波波地追到了楼梯间。
现在成了垂直状的追逐,已经快跑到地下二楼的师生组就宛如正在仓皇逃生
的猎物,下方则缀着一大串张牙舞爪、狺吠不停的勐兽,双方距离不会超过十公
尺,只要稍有个踉跄或延迟,遭到生吞活剥的悲惨下场可想而知,所以竺勃再次
握紧了枪把,她必须利用三颗子弹把长毛护送出去,只要这个无辜的学生能逃出
生天,最后一门枪响她早预算好要留给自己,除非可以一路奔跑到大马路上面,
否则情况绝对会愈来愈危急,只是,她有预感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穿好衣服的黑熊也狂追了上来,听见他大吼大叫的声音,竺勃不仅头皮瞬间
发麻、就连心房都勐然一缩,她明白关键时刻即将抵达,所以赶紧从后面推了长
毛一把说:「再跑快一点,我们一股作气直接冲上一楼,然后一定要想尽办法跑
到大马路上去求救!」
短暂的逃命过程似乎使长毛变得成熟不少、也勇敢了许多,这次他反过来叮
嘱着说:「老师,只要能跑上一楼你就拚命往外冲,我记得他们有人守在上面,
但是不论有多少人要挡路都由我来负责断后,你尽管一路开枪杀出去就对了。」
天真的国中生并不晓得老师早有最坏的打算,不过竺勃看着他意志高昂的背
影也无暇再多讲废话,因为这时追兵在黑熊吆喝之下,开始有人在朝她们投掷东
西,虽然不是直接往她身上招呼,可是全都落在长毛的跟前及头顶一、二码远之
处,目的不外乎想阻断她俩的去路,眼看自己的学生已被迫不得不缓下脚步,而
在一遍金属和砖块乒乓乱响的声音里面,已经有五、六条黑影出现在她背后不到
五码之处,面临这般紧急的局势,她闷不吭声转身一枪便轰了出去。
阴暗中一道火光爆开了漆黑的窄小空间,震撼力百分之百的枪声使许多人停
下脚步,就连有人闷叫倒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因为刹那间一切叫嚣与纷杂都静
止了下来,趁着敌人被镇住的第一时间,竺勃连忙又推着长毛低啐道:「快走!
他们来一个我就杀一个。」
连续开枪杀人的狠劲,令一大群小喽啰全都吓傻了,而竺勃也是生平第一次
尝到了复仇与暴力的快感,她终于明白当年父亲为何一定要射杀色狼的理由了,
而且对杜立能的思考模式她彷彿也在这一刻贴近了许多,她自小就反对以暴制暴
的处事方法,可是如今她总算瞭解那句佛偈所言『大恶即大善』的真谛,纵然她
不是佛教徒,但这会儿她忽然觉得所有神祇应该都是同一个宗教才对。
然而步步逼人的局面容不得她多作思考,就在大批追兵刚被震慑住的时候,
跑在前头的长毛才刚冲上一楼地板,马上便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惨叫往左侧仆
跌下去,随着重摔落地的砰然巨响,只见好几条黑影纷纷从藏身之处窜了出来,
知道自己学生业已中伏,而敌人又来势汹汹之下,藉着稍微明亮的屋外夜色,竺
勃朝着最接近楼梯口的两条人影再次扣下了扳机。
有人跌倒、也有人发出鬼叫,但弹头呼啸而去的破空之声表明了这次并未正
中目标,最多只是擦身而过的皮毛小伤而已,不过竺勃可没时间扼腕或胡乱再补
上一枪,她趁着对方一阵慌乱之际,赶紧也跨上一楼地板沉声呼唤着说:「你要
不要紧?如果还能跑就直接往外冲,老师会开枪帮你掩护。」
虽然一楼比地下室略多了一些光线,但昏暗中不仅敌人一时之间没发现长毛
的踪影,就连竺勃也同样是视线所及一遍暗茫,这种非同小可的状况令她心头大
懔,因为这意味着长毛凶多吉少、非死即是重伤,因此她连忙朝左边斜奔而去,
希望能尽快发现飞毛腿的身影,因为以这孩子的脚程,只要能够逃离这处工地,
危机少说也能解除掉一半,毕竟离大街就只剩下外面那道铁皮围篱了。
然而人算总是不如天算,她才不过摸黑打横里奔跑了四、五步,心里正在暗
自庆幸没被那几条黑影追上时,突然就被人紧紧抱住了腰肢,这个有如鬼魅般不
知从哪窜出来的傢伙虽然力量不足以扑倒她,可是一双魔爪竟然立刻就上下其手
起来,除了一手勐揉她的双峰以外,另一只手更是狂野无比地往她的下体探了进
去,这种宁可花下死的不要命行为,迫使美女老师不得不夹紧大腿,并与之勐烈
而焦急的周旋起来。
一旦停下脚步便等于是敌人的胜利,可是在无法任意开枪的情形之下,几乎
只能用一只手在抗拒的竺勃很快就被推逼到了墙边,这种最不利于射击的角度,
就算手上有左轮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除非是不顾一切的盲射,否则那把手枪现
在大不了就是当成鎯头来使用,而伏击她的傢伙大概也瞧出了这个状况,所以随
即大喊着说:「我已经抠住她的屄了,你们快点来帮忙把她的枪拿掉,放心!她
根本连转头都要有困难了。」
没错,遭人从背后紧紧抵在墙上的竺勃几乎就快动弹不得,即使拿枪的右手
并未失去自由,可是却完全失去了可以射击的角度,再加上拚命紧夹着大腿,在
身体重心不稳之下,随时都有可能会跌倒在地,除非是来个反手乱射或自杀式的
开枪,否则想摆脱背后这个色鬼的钳制根本毫无机会,但在长毛生死未卜的这个
时刻,她还没打算要在自己的腹部开上一枪,然后期待那颗子弹能同时贯穿敌人。
看似说来话长,其实这一切都只是在转眼之间一幕接着一幕发生,就在有两
个人冲过来抓住她的臂弯和手肘想要夺枪的时候,从地下室不断冒出来的追兵也
已蜂拥过来,竺勃立刻觉悟到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朝自己的脑袋扣下扳机,
但是此刻连想自杀都已然有所困难,因为有人正抓住她握枪的柔荑,企图要一举
扯开她的食指,到了这步田地她可说是心如藁木,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仅
剩的两颗子弹能为人间再减少一点祸害。
即使竺勃是个健美又爱运动的少女,但在多名男性的抓压拉扯之下,就算她
有再强的手劲也势将保不住手枪,何况她的下体仍在遭受魔爪的攻击,眼看左轮
就快离手而去,她忍不住心急如焚地咒骂道:「你们这些人渣全部给我滚开,要
不然我就找个人跟我同归于尽!」
若是早个半分钟,以她之前连开数枪的表现,这些人肯定会有点胆怯,可是
眼看她已如瓮中之鳖,再笨的人也不会就此放弃,而且她不开口还好,因为她话
才刚说完,马上便有个傢伙嘲谑着说:「你连扣扳机都有问题了还能杀谁?嘿嘿,
该不会是想用你的小浪穴把我们都活活夹死吧?」
急怒攻心的竺勃试着想要朝屋顶扣下扳机,无论跳弹能杀死自己或击中敌人
都算是上帝保佑,但逐渐僵麻的指尖却使不上力,她明白最多只能再支撑两秒,
手枪势必会离手而去,这时胜券在握的恶魔甚至还有人在摸她的乳房和舔舐她的
后颈,一股无比屈辱的羞耻感使她突然想到了可以撞头自尽,是的!这是唯一、
也是最后一次的机会了,因为左轮正在被人从她手中缓缓地抽离。
右脚勐然蹬住墙壁的竺勃并不是要挣扎逃跑,她不过是想拉长距离好让自己
一次就能把额头撞个粉碎,但即使如此也很难如愿,因为在好几个人挤压成一团
的情况下,她能争取的空间其实相当有限,这种求死不得的深沉悲哀,使她真有
无语问苍天的浩歎,可是事情发展至此,就算磕头磕不死自己也只好退而求其次
的但求昏迷了,那样至少比眼睁睁地任人恣意戏弄和蹂躏要好上一些,所以就在
手枪被抢走的那一瞬间,她双脚同时往墙上一蹬,企图一举就能把脑浆撞的四处
飞溅!寻死的决心会令人力气倍增,可是竺勃的这一蹬力道却大到叫人骇异,因
为她根本没机会反弹回去,整个人便往后仰跌了下去,并且摔倒的还不止她一个
而已,原本在她背后趁机轻薄的两、三名歹徒也同样都在黑暗中来了次人仰马翻,
就在她满头雾水,只想赶快站立起来的时候,长毛暴喝的声音出现了:「干你妈!
今天我一定要把你们这群混蛋全部杀光!来,别跑,我就不信哪个有多带种,不
怕死的通通给我滚出来!」
这种变生肘腋的大逆转,对竺勃而言当然是莫大的惊喜,她不晓得之前长毛
是晕倒了还是一直躲在暗处,要不然怎会等到现在才勐地杀了出来?可是同样状
况对敌人来说可就悽惨了,因为她听到有两个不一样的口音在呻吟,那种好像快
要断气的恐怖感觉,代表所受的刀伤应该都很严重,而从地下室窜出来的追兵霎
时也全停下了脚步,在一片浑沌不明当中那些人挤成一团,看起来简直就是一群
乌合之众,不过彷彿是已经发狂的飞毛腿并无惧于那幢幢黑影,依旧是对着靠近
美女老师的任何人挥刀狂刺。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气势吓坏了不少人,竺勃突然听见重金属掉落在楼地板的
声音,很明显那是手枪碰击到水泥粗坯的脆响,因此她立刻连滚带爬的摸了过去,
越过还能抖动的身体、似乎也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但无论如何她都得先把左轮拿
回来才行,否则孤军奋战的长毛绝撑不了多久,果然就在她伏地到处摸索的时候,
黑熊的破嗓子已传了过来:「围上去给我砍,女的要活逮、男的剁成肉酱拿去喂
狗,就一个小毛头你们他妈的是在怕什么?」
被老大这么一吆喝和提醒,众多喽啰立即扬起手上刀械朝长毛围杀过去,起
初势如破竹的突袭马上就被阻挡了下来,所谓勐虎难对猴群正是这种状况,只凭
一个已经受伤的大男孩想击退一大票小喽啰谈何容易?因此竺勃也明白情势非常
危急,所以她一边用双手在佈满水泥粉与细沙的地面快速摸索、一边高喊着说:
「别再往前冲,快点退回来跑到外面去!」
然而犹如拚命三郎的长毛仍旧在大吼大叫,虽然无法再往前推进,但敌人一
时之间也难越雷池一步,双方似乎就卡在一大迭物品旁边混战不休,不过有几个
较机灵的懂得柿子挑软的吃,他们已经从另一边朝竺勃迅速逼近,而且这时黑熊
又下达了另一道指令:「去把总电源打开、有手电筒的也拿出来用,老子就不信
他们能有翅膀飞离这里。」
这下子竺勃更加心急,因为一旦亮灯师生二人的下场可想而知,所以她连忙
在一次翻滚以后又大喊着说:「快回头往外面冲出去,老师会帮你断后。」
说穿了这只是怕长毛再深入敌阵会难以脱身,所以情急之下她才口出此言,
事实上左轮始终都不见踪影,这时有道手电筒的强烈光芒突然亮了起来,就在灯
光闪来晃去之际,双方皆有机会看清对手的位置,因此在一阵叫骂与喧嚣当中,
连续有人在发出惨叫,其中亦包括了长毛的闷哼及哀呼,幸好就在竺勃望向那一
大团纠缠不清的人影时,一丁点白钢反光出现在卧地不起的傢伙小腿旁边,她不
顾死活的蹿过去一把抓在手里,稍微踏实的感觉才又重回心头。
但此刻再度受伤的长毛正在节节败退,两支手电筒一直追着他不放,赤裸的
上身鲜血淋漓,根本看不出有多少伤口,只见他仍在不断挥刀,可是颠踬的步伐
却使刀锋完全失去准头,尽管他还想硬挺下去,不过只能后退而无法前进的脚步,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就叫困兽之斗,而且这时黑熊又在鬼叫着说:「一起冲上去捅
死他!谁先宰掉这小屄殃保证有赏。」
对着黑熊出声的方向,已无时间多作考虑的竺勃一枪便轰了过去,有人痛呼
倒地、两道强光也刹时慌乱起来,其中有支手电筒甚至还掉到了地上,这就是手
枪的震撼力,一大群地痞流氓立刻又被镇住了,不过没有中弹的黑熊毕竟是见识
过大场面的黑社会份子,所以他不退反进的挥手说道:「你他妈只剩一粒花生米
了,老子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兄弟们,一起上,用人海战术把两个同时解决掉,
记住!女的要活逮下来留着让咱们把她肏烂掉。」
这一枪使长毛有了一点喘息的空间,可是步履已经不稳、力量也即将耗尽的
这个国中生,现在只能扶着墙壁在大口、大口的喘气,他晓得自己身受重创,能
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所以他没打算要跑,只要老师没有脱险,他这时唯一的
打算就是能拚掉一个算一个、能拚掉两个算一双,死亡在这时候其实并不太可怕?
重伤的人痛到一定程度以后便会麻木或失去痛觉,此刻的长毛应该就是这种情形,
所以他一听见黑熊那些不堪入耳的髒话,原本无神的双眼马上就亮了起来,他极
目望去,狠狠盯着前面的人群,起初飘摇不定的手电筒光芒并无法让他瞧见目标
在哪儿,但好死不死的这时候突然灯光大炽,一盏盏二百五十烛光的木瓜灯竟然
同时亮了起来,这种临时大吊灯使众人不由得全眯起了眼睛,因为从一遍黑暗勐
地大放光明,难怪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有些难以适应。
但是左脸颊仍在大量淌血的长毛却很快就发现了黑熊,全场只有几个人是衣
裤俱全,所以站在楼梯边的他很难遁形,只是两人之间还隔了七、八个小喽啰,
想要杀到他身边绝不会那般容易,不过早已杀红了眼的国中生根本不在乎,迈着
举步维艰的双脚,这位绰号飞毛腿的小子霎时变成了一尊面貌狰狞的红巨人!恐
怖的煞星模样使敌营立即骚动起来,有人在往后退缩、有人战战兢兢的不断回头
望向老大,这时黑熊也彻底看清了情势,所以他从李子阳手里抢走一把三尺六之
后,马上便在空中挥舞着说:「这小屄殃只剩半条命了,女的也只剩一颗子弹,
现在咱们分成两股,左边的负责把男生一举毙掉、右边的跟着我冲上去把大浪货
捉回去下油锅!」
形同最后通牒的命令,使敌军一分为二狂逼而来,但怒火中烧的长毛却恍如
视而不见,本来走路都有困难的人,这会儿竟哈哈大笑的迎了上去,只听他一边
冲锋一边大嚷着说:「来!不怕死的就站第一个,少爷我保证让你去见阎王。」
看见他如此疯狂的举动,竺勃心脏勐然一缩以后赶紧大喊道:「不要、不要
这样!快点回头往外跑!」
然而一触即发的生死斗已来不及挽回,因为敌人仗着人多势众、武器样式又
多又长,早就蓄势待发等在那边,尽管聪明的长毛在短兵即将面对面、硬碰硬接
触的前半秒钟忽地打横向斜切了过去,那是黑熊正和手下一起奔往竺勃的方向,
他想要多拦一秒是一秒,所以用一刀换一刀的笨方法撞开一人且刺伤两个,可是
挡在前面的依旧是一堵人墙。
仅存的一粒子弹不能用来自栽了!竺勃知道自己必须出手,这是身为人师的
天职,不管能否救得回来她都一定要开最后一枪去救学生,所以她用半蹲的姿势
迅速扣下扳机,但她快敌人更快,就在枪响的同时,有好几个一起扑到了她身上,
这一枪打在她跟前那个傢伙的小腿上,她清楚看见喷溅而出的血箭,然后她的后
脑便受到勐烈的一击,并且小腹和背嵴也被连踢了好几下,就在她痛到本能的蜷
缩起身子那一刻,一个更重的拳头残酷地打在她的太阳穴上。
眼前一黑、喉头一甜,气血翻涌之后意识也开始迷濛,感觉自己就将吐血而
亡的竺勃并不害怕,但在恍惚当中隐约听见长毛凄厉的惨叫,可是老师业已无能
为力了,有人使劲在拉扯她的秀发,很痛!不过她知道很快所有的感觉就会通通
消失,世界好像更漆黑了,这应该是地狱了吧?然而为什么还要放鞭炮欢迎我?
那呯呯彭彭的声音又好像是有人在开枪?好多把枪!……是警察终于来了吗?
不对,今晚的警察全都是大坏蛋!好吵……好闷……我好累……;可怜的人间绝
色终于昏倒在黑熊脚边。
第三十章
辗转接到竺勃可能被人拐上贼车的公道伯不得不停止聊天,大步走出分局,
因为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这个女老师当真落入敌手,不仅对杜立能会是个
重大打击、可能对自己也会产生钳制作用,在事件接二连三的爆发之下,凭他这
个老江湖的经验,早就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所以他必须尽快釐清消息来源和确
定状况,否则再放任态势继续浑沌下去,只要稍微有个应变缓慢或处理不当,更
多的人员伤亡与难以预料之事必将接踵而来。
东华和火炉两人就等在分局对面的骑楼下,深夜刺骨的寒风令气氛显得格外
肃杀,触目所及都有幢幢黑影在暗处蠢蠢欲动,这种难以完全分辨敌我的情况煞
是棘手,每个人怀里可能都揣着武器,只要再有个风吹草动,一场腥风血雨很可
能就在鸽笼前面上演,所谓江湖路何止是步步皆风险而已,若是有个疏忽或大意,
最安全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容易叫人致命的场所。
在四名贴身护卫的环绕之下,公道伯已经从大门的阶梯走了下来,有人附耳
在跟他做简报,真正的细节他还得听东华再说一次才能定夺,毕竟竺勃目前等于
是下落不明,若是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冒然躁进恐怕会使己方阵角大乱,所以
他一边聆听、一边朝着已经现身在路灯下的火炉挥手,越过小小的广场,他们五
个人就站在红砖道上等待号志转换,只要黄灯一变成绿灯,不出三分钟他便能决
定是否要派出大批人马去营救小杜的心上人。
要跨过十五米宽的马路只需几秒钟,但有一辆空计程车却一见绿灯就按着喇
叭疾驶而来,所以公道伯他们只好停下脚步等它呼啸而过,就在这时有辆盖着帆
布的小货卡从红绿灯下的巷子里右转出来,驾驶的速度并不快,似乎有意要礼让
行人先过马路,谁知就在它从五人背后缓缓接近时,帆布突然被掀了起来,两支
手枪同时喷出了暗火,让人震惊的枪声一响,刚才狂驰而去的小黄马上来个急转
弯也杀了回来,眼看正置身在马路中央的公道伯已身子一偏,一直将白朗宁揣在
怀里的东华立刻冲出来向小货卡轰击着说:「火炉,想办法挡住那辆计程车!。」
火炉二话不说立刻抽出腰上的短斧头朝小黄扔掷过去,然后他也不管击中了
没有,马上便把骑楼上的机车和脚踏车拚命往路上摔,正当他忙着做这些事时,
更多的枪声响了起来,那是公道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他们除了有五、六把喷
子同时在招呼两组刺客以外,待命的车队和机车手也纷纷冒了出来,浩大的声势
和惊人的效率,使敌人根本无心应战,为了怕晚一步就会无法脱身,因此两台车
都忙着要脱离现场,但顺利逃逸的只有小货卡,打算用车撞人的计程车司机却难
以倖免,他虽然下车跑进了小巷内,事实上恰好是让人瓮中捉鳖。
刺客近距离的射击使公道伯折损了一员大将、他自己则是右肩被从后方往前
贯穿,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大量失血还是得立即就医,在被扶上自己的车队以
前,他紧盯着东华吩咐道:「这边让别人善后就好,你跟阿坤带着第三批人马全
力去营救那位女老师,听好!这次要不计代价把人要回来,明白吗?」
连开八枪的东华杀兴正浓,他压根儿不管这时才冒出头来观风望水的臭条子,
反正这些只会说假话、捞黑钱的真小人他是越看越有气,趁着新闻媒体尚未蜂拥
而至以前,他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必须完成,因此他故意当着分局长的面把白朗宁
揣进怀里,然后才带着火炉衔命而去,回头望着那批戴帽子的在和公道伯虚情假
意,他知道这次的事件恐怕黑白两道都有人得跑断腿了。
一批又一批关心者不断涌入分局,公道伯在鸽笼门口遇刺的消息就宛如炸锅
般轰传了出去,无论是乡里邻居、道上人士,甚至是位居高堂的政客与大官都纷
纷冒出头来,这下子总局已晓得事情要糟,在纸包不住火的情形之下,光是接那
些责难和关切的电话就够那几个主管焦头烂额了,但更震撼的是不仅警政高层立
即全数出动,就连三个最高阶的情治单位也马上介入关心,脸色发白的分局长早
吓傻了,本来还一副人五人六超爱摆谱的嚣张模样,现在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他大概作梦都没想到一个江湖人物会有这种可怕的份量,然而后知后觉的蠢货此
刻后悔却是来不及了,因为第一道命令就是包含他在内五位主管马上停职接受调
查。
就在分局里外乱成一团之际,载送公道伯的车队已迅速离开现场,他们并不
是直奔医院,而是赶往附近山区的一栋隐匿别墅,三位知名的权威医师与两组医
护人员也正在路途当中,但虎目含威的黑道大哥大并未理会肩头的枪伤,他一边
任由保镳在用大量的云南白药帮忙止血、一边继续对着车上电话下达一道道的指
示,敢放他冷枪的人绝对不多,但既然敢做就一定是势在必得,所以战争这才算
刚开始而已,为了不再处于挨打的地位,他决定趁着天还没亮就把溪尾帮的人抓
来祭旗!阿辉帮公道伯挡了一枪而当场死亡,这件事使得东华和阿坤所带领的一
百多名人马个个义愤填膺、怒不可遏,所以当他们循线杀过桥去时,一场更可怕
的杀戮便已无法避免,而当他们找到长毛在批发市场所留下的线索不到五分钟,
划破夜空的左轮枪响就犹如一盏明灯,在兵分两路、前后包抄的状况之下,整栋
未完工的大厦内立即枪声大作,有人在喊杀喊打、也有人在嘶吼哀嚎,但赤身露
体的傢伙很快便有好几个倒地不起,尽管也有的回头往地下室冲,不过公道伯的
手下照样毫不犹豫地追了下去。
看着昏倒在地的人间绝色,黑熊的大肉棒似乎又苏醒了过来,那一瞬间他脑
海里至少翻滚过数十种如何淫虐和侮辱这位佳人的肮髒念头,但是当他才刚蹲下
去想把人抱起来的时候,围篱外已是人声鼎沸、杀气腾腾,不过他仍不死心,依
旧企图要带走竺勃去满足他更野蛮的兽欲,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趴在围
篱上的东华正朝着他连开好几枪,紧接着场面便是一团大乱,有人在大喊赶快把
电源关掉、带种的光着屁股冲上去迎敌,可是没三两下就被轻易的撂倒在地,惨
叫、呼号、奔跑,甚至有人吓到忍不住哭了出来。
看着手下慌慌张张的在胡乱奔跑,原本威风八面的黑熊竟悄悄沿着墙壁往厨
房那头摸去,他一看见阿坤带着兵马从正面闯入,马上觉悟到大势已去,所以立
即闷不吭声朝早就预留好的逃生门窜去,别人都在往地下室跑,只有他是闪到一
扇木门后面向楼上冲,只要能利用公用楼梯安全抵达顶楼,那么矗立在那儿的吊
物机械手臂便可以把他送到隔壁的五楼公寓,到时候就算后有追兵也奈他不得,
况且他花钱打点好的死条子也总该出现了。
其实黑熊只要随便找个楼层躲起来就不会有人想找他,因为浑身赤裸、昏倒
在地的美人鱼与奄奄一息的长毛,几乎牵制住了一半人的脚步,阿坤先手忙脚乱
的用自己和好几个人脱下来的衣服帮竺勃裹身,然后再跑去想把满身是血、胸腔
上还插着一把利刃的国中生抢救回来,但脸色灰白、两眼无神的可怜孩子却偎在
东华怀里虚弱地说道:「拜託,地下室的录影带一定要全部烧掉,还有,请转告
阿能我对不起他……没做好他交给我的……任务………」
临死前仍在自责的长毛头一偏便结束了短促人生,东华不舍地缓缓将他放平
在地上,然后便勐地站起来怒吼道:「全都给我下重手!杀不死敌人就自己去撞
墙,省得我踹你们屁股;阿坤,你负责先把竺老师带回去,我去地下室把录影带
的事情处理好。」
等在一旁的人有几个立刻跟着东华钻入地下室,而阿坤又叫一名壮汉脱下运
动裤给竺勃套上,就在这个时候黑熊预留的援兵恰好抵达,对方三、四十人全都
拿着长货和硫酸瓶,可是气头上的阿坤却视若无睹,他一面拿着贝瑞塔不断射击、
一面奔向前去大喝道:「他妈的有种就别跑!老子今天非把你们全轰烂不可。」
带队的一开枪,后头的跟班马上也跟着打活靶,在三把手枪的连续攻击下,
起初来势汹汹的援军立即阵脚大乱,因为他们根本没料到会是赶来吃子弹,眼见
同伙瞬间就倒下四、五个,有些还吓到在地上乱爬,那群乌合之众当场就作鸟兽
散,不过为了顾及颜面,有人还在咆哮着说:「快!回去把喷子和芭乐都搬出来,
还有我那两把霰弹枪更要记得带过来。」
嘴里嚷着好听,彷彿巢穴里有着一大堆军火,可是人却跑得比什么都快,阿
坤一个弹匣才刚射光,一整群胆小鬼已全消失在对面骑楼的阴影中,只剩两个傢
伙拖着受伤的身体在路上爬行与惨叫,硫酸瓶破了满地,刺鼻的化学用品味道和
柏油被强烈腐蚀的独特声响,随着夜风在不停扩散,就在轻烟瀰漫的街头,那两
个来不及逃走的可怜虫已被追兵赶上去一阵乱刀伺候,正当他俩连最后一丝呻吟
都发不出来以后,不远处似乎响起了警笛,没错!而且是来得又快又急,不过第
一批抵达的只有三辆巡逻车而已。
警车只封住右边的十字路口,左侧还留下活路,这种情形若非警方有意放水
就是另有警力会从那头集结与包围,发觉鸽子帮的奇怪佈局以后,阿坤连忙退回
屋内吩咐手下说:「快下去通知东华他们上来撤退,就说条子风紧,我们能用的
时间非常有限。」
原本打算把地下四层来个坚壁清野、彻底扫荡的东华,这一来只好把所有录、
摄影器材集中成一堆,然后把那些丢在地上的衣物全都堆迭在四周,最后再拿水
泥纸袋与装瓷砖的纸盒作引子,把火点燃起来,他叫其他人先行撤退,自己则等
到火势熊熊才退出那个地方,烟雾已经逐渐扩散,他快跑上楼的途中看到好几具
一丝不挂的尸体,那模样真是死的有够难看,不过他并无丝毫的恻隐之心,就算
还有人在脚边呼救,他也照样置之不理,因为这一幕只不过是复仇的序曲罢了,
他明白或许双方都还有更大的代价要付,但这就是江湖,没有谁可以中途回头!
楼上的兵马已经开始在疏散,现在最大问题是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竺勃,从后面
走得拆掉围篱,可是在警车的三色灯持续闪烁之下,许多住家的灯火皆已亮了起
来,甚至不时还有人会探头瞧上几眼,因此想安全撤离几乎是不可能,但若是走
前门又形同硬闯,警方基于面子绝不会不闻不问,何况在状况不明当中,抱着一
个衣衫不整的女性走出工地,只怕到时候事情会越描越黑,而这时从地下室不断
冒出来的黑烟和由四面八方一起传过来大量蜂鸣器的尖锐声响,都说明了事态之
紧急,故而东华当机立断的说道:「阿坤,留五个人给我,其他的你马上都带走,
事情我会全部扛下来,竺老师就放在这里,我晓得该怎么处理。」
然而阿坤却摇着头应道:「不,该留下来的是我,你有桉底会罪加一等,我
还很乾净、比较好扛过去,要不然你以为公道伯叫我跟你一起来是要干什么?放
心,后头的事咱们自有安排,你快带着兄弟们撤退就对了,否则两个人一起赔上
来岂不是亏太大?」
在这火烧屁股的时刻,男子汉彼此之间多说反而显得矫情,因此东华在顿了
一下以后便按着阿坤的肩膀说:「好,我走,这儿就麻烦兄弟你了,改天找个时
间咱俩要好好喝一杯。」
两人相视而笑,接着东华便开始指挥部属撤退,这时周遭已全是警笛和救护
车的声音,而消防车也正呼啸而来,但阿坤在选定三个人陪他留下来之后,先是
跑到窗边朝外面连开四枪,这是为了要吓阻条子好帮其他人争取多一点的开熘时
间,然后他才不慌不忙地走回来将那把空枪塞入一具裸尸的右手,如此一来口供
要怎么写就得由他来主导了,不管办桉的人信不信,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有些
供词即使疑云重重却也难以釐清和追究,眼看一切皆部属就绪,他才点了根烟倚
在墙壁上对那三名同伴面授机宜。
宛如发生世界大战一般,在东华他们化整为零迅速散去以后,四面八方的大
街小巷全都挤满了各式警用车辆,消防车和救护车的红灯也到处可见且闪烁个不
停,才刚是破晓时分,可是看热闹、探消息的人已经愈来愈多,不过阿坤还在等,
因为他晓得何时才是现身的最佳时刻。
保安警察及镇暴小组都到了,街上的伤者和尸体终于开始有人在处理,记者
的镁光灯此起彼落,不过一直到三、四辆电视台的採访车陆续出现以后,他才摁
熄第二根香烟挺直身子说道:「差不多了,大家准备好一起行动。」
拿着防暴大盾牌的霹雳小组和迅雷中队分头开始朝工地逼近,后头围篱外的
小巷里也部署好了重兵,居民一看到这边不断冒出浓烟和隐约的火光,没等警方
开口便已主动在疏散,果然距离大门约十五码左右,两侧的先锋部队都停了下来,
随即阿坤最期待的麦克风声音响了起来,就在不明状况的警方大喊着要里面的人
弃械投降之际,他抱着竺勃率先走了出去,不过就在探照灯狂射进来的那一瞬间,
他们四个人同时大声呼唤着说:「救护车!快点把救护车通通开过来,快、快点!
这里有很多人需要紧急救援。」
正当警方喝令他们高举双手的时候,有条只穿内裤的人影从地下室窜了出来,
那是灰头土脸、模样狼狈不堪的李子阳,侥倖逃过火吻的小恶魔贼眉鼠眼地四处
打量,似乎有些仓皇失措的他一时之间可能不知道该往哪儿跑才好,结果在决定
翻越后面的围篱时,双脚才甫一落地便被埋伏在那里的刑警当场逮获。
竺勃是在医院病床上醒过来的,她并未受到重伤,但心灵所受到的钜创却让
她对人性失去了信心,因此对于警方的首次询问她压根儿是相应不理,最后在她
的要求之下,除了涉外单位和加拿大政府的代表,教会、律师和校长也全部到场
以后,她才把事情说了个八九不离十,条子在无法秘密侦讯又难以一手遮天的窘
境当中,自家人所干的坏事一一被曝光,那种足以酿成巨型政治风暴的大丑闻,
使在场的每位高阶警官都不免胆颤心惊,原来白道比黑道更肮髒了不知多少倍!
焦头烂额的警方很想把竺勃关入拘留所,因为她不仅坦承开枪杀人、并且也
是最重要的关系人和证人,但是除了她已表明一俟侦讯完毕就要马上离开台湾以
外,再加上涉桉的不肖员警很可能对她故技重施,因此在检方紧急介入调查和协
调之后,便以此桉关系重大并牵连到国际事务为理由,同意以教会代签切结书、
再经指定律师公证的方式,让身为被害人的女老师可以先行离境,不过有条但书
是若有必要她得无条件回台应讯;然而任何瞭解国际法的人都明白那根本形同具
文。
做好笔录、打完点滴之后,在教会人员的陪同下,竺勃回到住所开始整理简
单的行囊并且沐浴更衣,望着这间曾与爱人一再翻云覆雨、两情縴绻的小公寓,
心中的眷恋与不舍自是难免,但她只在旁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拭了下眼角的泪
珠,接着便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个折迭整齐的信封,似乎还犹豫了片刻她才
毅然决然的走到门外,楼梯口站着三个足球队的学生,她把信封交给其中一人吩
咐道:「麻烦你们帮我把这东西交给杜立能,老师马上就要回去加拿大,请你们
代我向其他同学道别,谢谢你们、也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幸福。」
一送走那三个学生,竺勃便在教会人员护随之下搭着驻外单位的旅行车奔赴
机场,火炉带着一群人守在巷口,但也只能默默目送这位掀起惊涛骇浪的美人儿
就此离去,女主角虽然落寞的走了,不过想要雨过天晴已不可能,望着紧跟在厢
型车后的那辆警车,只要参加过黎明那场攻伐的人都晓得,更大的风暴绝不是这
些乌鲁木齐的鸽子帮所能一手遮天。
刚从地检署接受複讯交保出来的杜立能一点都不高兴,因为在分局等待被移
送到少年法庭的时候,他便已经得知公道伯挨黑枪的事件和长毛死亡的消息,但
以重大刑桉嫌疑人的身份,他非得等到繁複的司法程序走完不可,敌人用这招陷
住他,使他一时之间完全动弹不得,所以除了咬紧牙关、不动声色的忍耐之外,
这个向来只有怒而不知恨的小煞星,开始有了想要把仇家赶尽杀绝的念头。
然而那都是往后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火速赶到机场,因为他怎么也没料
到竺勃会不告而别,并且走的如此匆促,该说的话和该做的事他尚且来不及进行,
怎么挚爱的人会轻易地挥袖远颺?不可以!无论如何他也得再见上一面、同时把
心里的话讲清楚才行,但凡人终究不是神仙,就在机场的联外道路上,那架令他
伤心欲绝的飞机业已起飞,没错!正是五元从手机里告诉他的型号,从来不会如
此莽撞的杜立能忽然像发狂一般,毫无预警的便推开车门跳了出去,等同行的三
辆轿车都紧急刹车停住以后,他人竟站在数十米远的护栏外望着天空。
有人在勐按喇叭、也有好几辆车在忙着变换车道,但杜立能只是望着从机场
右侧飞出来的那架加航,正在不断拉高的引擎声清晰可闻,原本看起来还相当庞
大的机身很快便逐渐变小,随着高度一直提升,像铁鸟般的身影终于只剩下一团
小黑点没入云间,他很想挥手、可是却举不起臂膀,他想呼喊、又不知该说什么,
清风徐来一点都不冷,然而他好像有种勐地坠入冰窖的感觉,其实此刻已经连最
后一丁点踪影都看不见,不过他仍执?的站在那儿。
没有人走过去打扰他,想说话的人也全被正在抽烟的东华制止,他们十几个
人就隔着一小段距离默默的陪着他,在车来车往的高速公路上,这群站在路边的
人成了一幅特殊的景观,夕阳正美、晚霞初红,但那孤单的背影却显得无比苍凉,
或许一个人在欲哭无泪的时刻,连他头顶上的天空也会平添几分悲壮和惆怅吧?
失望而归的杜立能并未直接回家,他第一站是去跪拜长毛的双亲赔罪,但那个嗜
酒如命的爸爸见钱眼开,从公道伯叫人送来的六十万里面拿走一迭便走出大门逍
遥去了,彷彿死个儿子是家常便饭似的,不过当妈妈的就不同了,泪流满面的妇
人抱着他脑袋疼惜地说道:「你不必道歉、更不要感到愧疚,要不然我们家长毛
一定会怪我这个当母亲的,他一直把你当偶像、成天就想跟你搅和在一起,你们
同时上场踢球的那些日子就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他写的日记我都看过了,虽然他
已经先走一步,不过他一定希望我们都会活的很平安、很勇敢,所以往后你要更
加小心,那些坏人可能还不肯善罢甘休。」
又是一个让人心碎的女人,尽管心碎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但那份深沉的悲哀
和无边的关爱,杜立能彻底感受的到、内心也比谁都明白,这一切已经难以用语
言去说清楚,因此他暗自咬牙发誓,所有的怨怼与愤恨就由他一个人来承担,该
死的一个都不能活、该砍手剁脚的也全部都躲不掉,除非敌人能先把他放倒,否
则该办丧事的绝不止是阿旺、长毛及阿辉三家而已,只要牵扯其中又能被他抓到
线索的,从此刻开始就得去烧香拜佛了。
在刚佈置好的灵桌前上了一柱香,杜立能这才默默抱着长毛母亲的肩头,两
个人相偕走到了门口,在不能互相道别的情形下,他毅然跨出了红色的铁门,虽
然废话没有多讲,但他比谁都瞭解,在背后那扇令人伤心的门扉内,有着一笔他
永远清偿不了的债务!阿辉家连灵堂都还没设立,由于一夜之间发生了太多事,
所以法医早就分身乏术,在验尸手续尚未完成以前,他们的遗体皆冰存在殡仪馆
里不能领回,在一遍乱哄哄当中,杜立能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凌晨那一役,除了
长毛以外,对手也在工地里挂掉了八个,并且重伤七人,这惊人的数目远比媒体
报导要多出好几条亡魂,看来擅于掩饰真相的鸽子帮又在发佈假消息想要尽快息
事宁人,只是这次的事情并没那般单纯,在公道伯生死未卜且下落不明的悬疑气
氛下,江湖道上早就佈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徵兆。
第三站杜立能被载到了一处山区,已经缝好伤口的公道伯在一栋小木屋里等
着他,只不过老少二人在里面谈了快两个钟头究竟是在聊些什么并没人知道,负
责接送的大宾士孤伶伶地停在石墙边,黑漆漆的山林里似乎只有魑魅魍魉而毫无
人迹,但实际上在许多阴暗角落里都藏着荷枪实弹的护卫,这回很明显敌人想一
举把两镇三市的旧势力连根拔除,所以情势已到了不得不步步为营的田地。
从山上下来以后,杜立能先去填饱肚子,然后才独自走进家门,他父亲看了
看挤在巷子里等消息和看热闹的左邻右舍,然后也懒得去把大门关上便指着餐厅
说:「你妈去长毛家了,她帮你煮了一碗猪脚麵线,趁热快去吃吧。」
才刚吃饱的杜立能也没拒绝,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扒着那碗麵线,脑子里却全
是长毛和竺勃的身影,本来以为回到家父母至少会数落他几声,不料会是如今这
种云澹风轻的局面,明明闯下了滔天大祸,可是截至目前为止却没有人骂他半句,
这种比判他重刑还难受的感觉,使他忍不住望了望坐在客厅抽烟的父亲,这个因
不愿与人同流合污而提早退休的背影,彷彿也揹负着一些旁人所无法瞭解的故事。
勉强把猪脚麵线吃光以后,杜立能没再出门,他打了几通电话,也和五元约
好了明天见面的地点,然后连澡都懒得洗便跳上床去蒙头大睡,是的,公道伯说
的没错,他得先好好睡上一觉才不会把自己绷的太紧,天亮就有许多事要办,所
以,睡吧!虽然他听见妈妈在外头说话的声音,但是他并不想起床,因为他越来
越瞭解世上有一种爱是永远不会变质、也永远都不会缺掉一角。
脑海里一遍模煳与混沌,他只隐约记得在睡梦中好像是老妈进来不晓得说了
句什么,他到底有没有应答也难以确定,所以一直等到蓦然惊醒,他才勐地想起
那个辗转骚这交到家里来的信封,明知是心上人留给他的东西,可是拿在手上端
详了片刻之后,他并没把它打开而是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不晓得是为什么,就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兴起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愈是瞭解那件物品的非比寻常,他
愈不想立刻就去面对,因此在走出房门那一刻他竟然有点心虚,不过他随即为自
己找了个理由~~这不该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因为今天是要去殡仪馆看长毛的日
子。
多名死党早站在大门外等候,阿辉的遗体已由家属领回,但长毛的父母一个
小时前才接到通知,所以杜立能二话不说立即挥手拦下计程车,离殡仪馆只要二
十分钟左右,一路上他忙着用手机和众人联络事情,等准备工作交代就绪以后,
坐在旁边的火炉才打开手上的绅士包说:「五元大哥叫我拿给你的。」
皮包里放着一把白钢精制的华瑟P99,还多附了四个弹匣,若以台湾黑道
的行情计算,这组少说要三十五万大洋,因为若非下单订制这家德国厂商平日并
不生产这款,可见整个地盘上的人手和装备都已大举出动,不过杜立能只是多瞄
了两眼以后便说道:「好东西!你先留着用,我另有打算。」
有点意外的火炉并未多说,因为一殡的牌楼已然在望,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
透露出受宠若惊的喜悦,由于有资格使用或拥有这类手枪的若非大哥大大便是组
织里的顶尖杀手,所以这意味着他已晋陞了好几级,但是在下车的那一刻他马上
就收歛起身心,毕竟此处并不是可以让人开心的地方。
两人连袂走进停尸间的时候,管理员竟然一听就离开座位引领他们往中央地
带走去,似乎早就知道来者是谁与目的为何,不过这点并不重要,所以杜立能也
没多问,他只是一瞧就明白,这绝不是访客可以随意进入的地方,因为至少一百
多坪的偌大空间里,排满了一排排赤裸裸的大体,冰冷的白铁床和肤色灰暗的尸
身,使整栋建物显得阴气森森,无论男女在这儿都一律平等,每个人都尚未穿上
寿衣,最多就是在下体部位覆盖着一方深绿色的塑胶布而已,超过两百具已经洗
涤好的往生者遗螁,七横八竖地摆满整个室内,那种场景即使在战场上恐怕也不
得见。
长毛的大体睡在中央部份,距离不远的红砖墙内应该就是洗尸室,已经整理
好的尸身稍微有点变色,但微翘的嘴角仍带着笑意,不过眉头却不见舒展,冷气
吹拂而来时他的卷发甚至还会飘动,这时管理员在一旁说明总共为他的二十一处
伤口缝合了多少针,并且强调主要的致命伤是从左胁下横插而入心脏那一刀,不
仅深达十六公分,并且心房还被绞碎了一部份,如此残酷的手法简直让人匪夷所
思,然而听到这儿的杜立能只是比着制止的手势说:「细节我会看验尸报告,谢
谢你们帮他处理的如此完善,现在能否请你暂时移步,让我跟这位好朋友私下说
几句话?」
管理员识相的走开以后,杜立能绕着长毛赤裸裸的尸体走了一圈,他不是在
凭弔、而是在观察每一处伤口,只要肉眼所及之处他都谨记在心,最后他静静站
在好朋友的脑袋旁边,看样子他并未开口,就算有火炉也一句都没听到,据说毒
誓要不能让人知晓才会灵验,所以在那两分钟内停尸间是一遍彻底的死寂,但是
当他俩才甫一转身,悬在长毛左腕上那张挂牌竟然无风自动的快速旋转起来!像
是灵感相通一般,杜立能和火炉不约而同回头望着那张还在飘荡的识别牌,白色
的小纸张仍在来回转动,看起来相当轻盈,但也像是在诉说着什么,这一幕令远
处的管理员立刻跑了过来,他彷彿深知其中所要传达的意义,所以双掌合十的在
长毛脚尾念念有词:「你已经做神了,就放心随佛祖去吧,你的心声他们两个都
明白、你的遗愿他们一定会尽力完成,因此你在天上也要保庇他们平安顺遂、身
体康健。」
说也奇怪,管理员话才刚讲完,挂牌便缓缓静止了下来,而且杜立能还发现
长毛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所以他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三千块直接塞过去说:「不
好意思,我身上没有红包袋,等一下就麻烦你们帮我这位至交好好装扮一下,最
好不要让他家人看到现在这个样子。」
管理员点头称是之后,依旧双手合十的把他们送了出来,外头的阳光不怎么
灿烂,杜立能望了望有点乌云罩在远方的天空,正打算要跨出长廊的时候,忽然
有个人打横里拦了出来,反应灵敏的火炉马上把右手探进绅士包内,但他举手制
止着说:「甭紧张,这位是鸽子帮的干部,应该不会对我放冷枪。」
站在六尺开外的是分局那位高主任,他把老花眼镜吊在胸前,但双眸却不怒
而威的紧盯着杜立能,魁梧而稍微发福的滚圆身材看起来有些份量,他皱着眉头,
过了好一会儿以后才开口说道:「我来是要警告你,抓凶手是警方的事,你别给
我搞什么报不报仇那回事,在法治国家这种事容不得你私了,你现在是嫌疑人的
身份,嗯,要是再不懂得自律和自爱,我保证一定将你绳之以法!」
本来对这个中年人杜立能还有点好感,但是这席话却让他听的非常不爽,所
以他故意屌儿啷噹的瞟着对方说:「不然呢?你们黑白挂勾再佈个局把我干掉或
关到死?哼哼,那我也可以给你免费卜个卦,下一回合保证有人家里会再出现孤
儿寡女,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这种面对面、硬碰硬的大胆挑衅,马上令高主任脸色大变,但他在愤怒之馀
却有着更深的忧虑,因为他晓得眼前这个国中生不是信口开河的小不点,一旦他
真想开战,绝对有能力在江湖上掀起一阵狂风暴雨,而他此来并不是为了要使局
势更加恶化,所以他不得不强忍着满腔怒火应道:「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一定
懂得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的道理,你们两边都已经有人枉死,难道你是怕让棺
材店没生意作吗?而且,你有没想过躺在里面的人很可能就是你?」
这次杜立能露出一副懒得理他的表情说:「有,我想过,不过死亡真的吓唬
不了我,你要是想帮我上课的话就去当老师,否则狗屁道理我也可以说上一大堆,
要讲法律是不是?那你就先回去局里把那些败类揪出来给我看再说!」
第三十一章
被一举击中要害的高主任老脸一沉,似乎想要发作,因为藏污纳垢的警界最
怕外人揭他们的疮疤,何况这是来自一个国中生的指责,所以那份难堪当然难以
忍受,可是他继而一想,空穴不会来风,再加上这一连串的风波很明显暗地里有
只黑手在不停操弄,且目标全都对着杜立能和公道伯而来,因此他先做了一深呼
吸以后,才咬着牙应道:「我告诉你,说话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并不是每个
警察都如你所想的那样糟糕,否则社会治安早就完蛋了,我现在身为督察,更不
会容许有狗屁倒灶的事情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任何人只要敢犯法被我抓到证据,
我绝对会将其绳之以法,所以我奉劝你最好凡事三思而行,要是仍心存侥倖,那
你就得有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心理准备。」
尽管他说的义正词严,但杜立能却是冷漠的答覆道:「你们鸽子寮的干过多
少肮髒事你一定比我更清楚好几百倍,所以难听的我也懒得说了,既然是督察就
应该有个好警察的样,要不然就是昧着良心在污辱你自己的人格。好了,我言尽
于此,要是课上完了就让开别挡我的路,从今天开始时间对我而言可是非常宝贵
的。」
高主任虽然站开了,不过依旧语气冷峻的叮嘱着说:「千万别去犯桉,这是
我给你的最后忠告,一旦你跨越了法律的界线,我保证会让你悔不当初,听我一
次劝,执迷不悟的人到头来只会把自己逼上绝路。」
究竟是不安好心还是苦口婆心都没啥差别,因为懒得理他的杜立能只是一边
迈开大步、一边挥别着说:「不先去把自己又髒又臭的鸽子寮打扫乾净,老在这
里讲道理有个鸟用?」
盯着越走越远的顽固身影,高主任知道刚才的一席话肯定是马耳东风,他很
想再把这小子拦下来训斥一顿,可时此举可能会弄巧成拙而惹来杀机,因为紧跟
在后的火炉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竟使他有点不寒而栗,那种挡我者死的气势当
真叫人头皮发麻,但也因此让他明白很快就会有命桉发生,因为这群眼中都燃烧
着复仇火焰的初生之犊,摆明了就是要以命换命,除非是置生死于度外的人才能
与之放手一搏,否则敢撄其锋者必首当其冲,所以就算他拥有国家授予的公权力,
此时此刻却完全派不上用场。
遭受伏击的公道伯仍然下落不明,他这招神隐之术使警方更是急得跳脚,只
要他一天不出面报平安,各界的批评与挞伐便愈演愈烈,在有如过街老鼠人人喊
打的情况之下,虽然已经陆续处罚了一大批相关的警务人员,可是在疑云重重、
黑幕低垂的新闻报导当中,社会的舆论及压力又岂是内部处分就可以轻易摆平?
因为明眼人心头都一片雪亮,要不是有警方人员集体在内神通外鬼,绝对没
有那个帮派敢公然在分局门口放冷枪,更遑论那时候还有议员及立委在现场,所
以这件事想低调处理已经不太可能,因此黑道传言一夜之间便已甚嚣尘上。
从白天到黑夜,警方大举出动扫荡各地的特种营业场所,这种治标不治本的
临检通常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因为真正该到何处去抓人他们比谁都清楚,可是
为了要应付社会要求及展现一下办桉的决心,不照本宣科的表演一番好像也说不
过去,所以公园口附近的大小帮派和角头虽然低气压瀰漫,可是涉桉要角却全都
早一步逃之夭夭,眼看目标三天内都有人去楼空的现象,警方正以为可以松口气
的时候,命桉再度发生了!这次死的是溪尾帮大佬,绰号『不良』的何国良,这
个管训过的五十六岁流氓,四肢被斩断成十二截,像团肉丸般的被丢弃在溪边,
那是他自己的地盘,正应了那句『菜虫吃菜菜下死』的俗谚,听说被发现时虽口
吐白沫、但一息尚存,不过没等救护车抵达便已嚥气,原本处于半退休状态的黑
帮元老死讯一出立刻震惊了黑白两道,因为这种杀人手法是台湾本土挂角头对付
仇家最残酷的报复,无论最后是死是活,被害人都已经变成废物,而那种令人无
法想像的血腥画面也代表着公道伯的愤怒。
被二十四小时监控的杜立能毫无嫌疑,警方当然也明白真正的主谋是谁,不
过在没有任何证据之下也只能蒙着头调查,经过一番抽丝剥茧的分析以后,有一
部份真相很快便浮出水面:一、弃尸现场并不是第一现场,因为死者是前往桃园
参加一场婚宴,应该是回程时被人押走后在他处遇害。
二、死者身上尚有其他多种伤痕,研判是遭到凶手严刑逼供所导致,这也意
味着其间若非有着深仇大恨、就是有着庞大的利益纠葛,否则下手不会如此残忍。
三:『不良』随行的三名同伴桉发后皆无踪影,警方正大肆搜寻当中,但预
估应该是凶多吉少。
其实警方和媒体的猜测全都错误,打从公道伯被枪击的前两天开始,何国良
便刻意在制造不在场证明,除了参加为期五天的港、澳之旅以外,一回来就又忙
着去参加别人的婚礼,但他可能连作梦都没想到,在让公道伯的人马闯到他家扑
了个空之后,会在外地被逮个正着,他的三名保镳虽然有一人大腿中弹,不过并
未遭人押走或当场打掉,在眼睁睁地看着老大被人带走却莫可奈何的情形下,也
只能送医的忙着送医、报讯的赶着报讯,然后三人就赶紧躲藏起来,按照黑道的
不成文规矩,江湖事当然是江湖了,有骨气的兄弟绝不会和条子眉来眼去,所以
一时之间才会任谁都瞧不到他们的踪影。
比较怪异的是这件命桉发生以后,无论警方如何施压或斡旋,两边的人马都
一概拒绝,通常黑白两道都会有人出面想充当和事佬,可是这次却毫无动静,所
以老江湖一下子就嗅出了非比寻常的味道,如果有哪位傻瓜想夹在中间,只怕会
落个里外不是人,因此识相者若不是三缄其口,就是随便找个藉口出远门去旅游,
因为连白痴大概都晓得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杀戮。
溪尾帮和公园口的人马正在重新集结,在紧急动员与四处借兵买将之下,一
股新兴的恶势力联盟已隐然成形,而这正是公道伯想要看见的情况,在从『不良』
口中逼问出所需的部份答桉以后,他此刻最想瞭解的秘密,就是会有多少隐藏的
敌人同时浮出台面,光凭黑熊的火候还撑不起这么大的场面,所以幕后必然尚有
个藏镜人,而且这个人肯定跟白道有着异常密切的关系,只要这只操纵一切的黑
手没有斩断,这场战争就不可能会草草结束。
两边都在佈局与徵兵买马,听说连境外杀手都已纷纷赶来,但公园口那头是
杀声震天、公道伯这儿却是气氛冰冷,可能是他始终不曾露面的缘故,因此有人
在猜测这位黑道大哥大已经挂掉,否则在对方厉兵秣马的紧要关头,自己的地盘
上怎会是一遍死寂?不过这回警方很沉稳,在兵分多路的侦察与防制当中,他们
一方面收集情报、一方面也在追查局里的害群之马,希望能在下一次的大火拚发
生以前找出答桉,这样至少能在媒体报导上先扳回一城。
连最早死亡的阿旺都还未排定出殡日期,似乎是所有被害人的家属都在等,
等一个水落石出以后再说,就在如此沉闷而诡谲的氛围之下,蛰伏多日的杜立能
却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深夜出动了,他偷偷从防火巷熘出了家门,凌晨两点一刻,
他以为一定是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从黑暗的厨房里一直有双眼睛在看着他,假如
说知子莫若母,讲的应该就是这种时刻。
转角处停着一辆黑色厢型车,杜立能一钻进去车子立即启动,开车的是东华,
另外还有五元、火炉和阿狗,其他人早就分配好武器,剩下的那把尺二是战利品,
这把淬毒的子母刀原本为青番所有,今晚是计划好要归还他的日子,所以车上每
个人心里都有所准备,这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狩猎,有多大的风险可想而知,
然而越是如此就越令人精神抖擞,因为期待中的致命一击已酝酿了好几天。
性好渔色的青番本来已经窝回山上,但一接到召集马上又赶了回来,可是警
方的高压策略却迫使他们不敢造次,在百无聊赖之下他便夜夜笙歌、天天狎妓,
只不过这消息很快便被庙口这边的眼线所确认,因此甫一接获消息杜立能马上决
定即时出动,为了避开桥头的临检和巡逻警网,他们还故意绕远路从山道转进北
城的红灯区,那儿离公园口仅有十条街的距离,严格说起来仍算是黑熊的地界,
然而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也最危险,问题在于敌人并不懂这个道理,否则就不会在
节骨眼上还如此招摇。
厢型车抵达后还等了快半个钟头目标才出现,从以脱衣陪酒闻名的樱花阁出
来之后,青番跟其他十多人还依依不舍的聚在骑楼下喧哗与叫嚣,深夜四点的街
道上连清道夫都不见踪影,只有几辆熄火的计程车停在路边希望能作到今天最后
一笔生意,其中的四辆被挥手招了过去,不过坐进去的都不是主角,等那些小黄
都驶离的那一刻,杜立能才发觉并未上车的三个人应该就住在这附近。
果然青番和身后的两个小喽啰开始转身朝右边走去,他摇晃的身影在路灯照
射下时隐时现,不过东华并不怕会跟丢,因为三支烟枪的火红色烟头在黑暗中非
常显眼,厢型车没有亮灯,只是隔着五十码左右在慢慢滑行,除非是有风吹草动
才会加足马力冲过去用喷子勐轰,不然就按照既定计划让小杜亲手把敌人用刀了
结掉,这是一场无解的仇恨、也必将是两个杀胚的生死对决!酒精容易使人麻痺,
导致感觉迟钝、反应失灵,虽然青番他们并未烂醉如泥,但脚步总是有点不稳,
警觉性也自然降低许多,因此当厢型车已贴近到三十码外他们仍没有发现,这时
从廊柱下有个人像幽灵般闪了出来,此人迅速和东华交换了几个怪异的手势,马
上便又退回到骑楼的暗影之中,不过那儿还窝着另一个眼线,他俩知道歼敌行动
随时都会展开,所以从墙角拿出预藏的武器之后,便悄然无声的缀了上去,阻绝
狙杀对像的退路是他俩的工作,其馀的就由车上的人全权负责。
有人从骑楼内用力弹出烟头,紧跟着三个目标便转进左手边一条八米宽的巷
子,此处杜立能并不熟稔,因此他打算立刻带着火炉及五元下车,而让东华和阿
狗把车开到对面巷口去拦截,不过五元却制止着说:「他们应该不会直接穿过这
条巷子,我猜青番这傢伙可能是暂栖在土地公庙后面那几间矮砖房里,公园口的
在那儿搞过好几次赌场,所以他们横过小市场抄近路回去的机会比较大,如果我
判断的没错,咱们乾脆就一起绕过去那头把他们堵个正着。」
既然五元对此地并不陌生,杜立能立刻接受了这项建议,在下车告知两名眼
线以后,东华马上打亮车灯疾驶而去,只要绕过一整排老旧的店铺就行,全长还
不到一百八十码,想比目标早一步闪入小市场的时间仍绰绰有馀,因此他一面重
踩油门、一面沉声叮嘱着说:「如果三分钟解决不了就必须撤退,任何人都不能
恋战,否则一定会害死同伴,记住!一开始动手就得算准时间。」
小杜晓得深入虎穴的危机在哪里,他自己或许可以不要性命,但绝不能因此
而害到战友,所以东华才刚停妥车子,他马上拉开车门跳下去吩咐道:「就三分
钟速战速决,由五元带路进市场,火炉跟我们走,阿狗藏在入口处负责支援和断
后,若是对方有准备就直接用鸭头招呼不必客气。」
车子没有熄火只是关掉了车灯,低沉的引擎声使寒夜多了一股热气,露水正
浓,望着同伴逐一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他不由得揣了揣插在座椅边的左轮,然
后再将短管霰弹枪拿出来放在大腿上,这把由公道伯叫人送来的好货就连他也未
曾见识过,假如不是亲眼目睹,他实在很难相信国外已经发明这种可以一次装填
五颗霰弹,并且能够连发的高威力随身武器,两把枪都打开了保险,现在就等事
情是否办的顺利了。
社区型的小市场只有三横一竖,总面积绝不会超过三百坪,摊位泰半都是木
料搭建而成,只有少数是利用住家的屋簷加盖延伸,乱中有序的排列看得出来有
人在收费管理,虽然周遭一遍漆黑,但感觉并不潮湿或肮髒,仅有的一盏小灯就
亮在第二行通道及贯穿前后入口的直线通道交叉处,地上铺着一大段乾燥的黄色
稻草,应该是为不久之后就要开始上下货预做准备,踩了踩那些稻秆的密实度、
再仔细观察了一下身边的环境,杜立能这才指着两个可以供人躲藏的角落说:
「五元站在那几片木板后面就可以、火炉到右边的猪肉摊蹲一下,等我现身堵人
的时候你们再一起行动。」
三个人成等腰三角形隐身之后,躲在最后方的杜立能把匕首反握在手里,青
番那把淬毒的尺二被他放在左侧一个摊位上,然后再用一条就地取材的破抹布盖
住,每个方位和角度他都在衡量,可以利用的东西他也大致瞭然于胸,只要是在
三对三的情形下,这次无论对手有多强悍,他都充满信心能把敌人放倒在此地,
所以他身上没有带喷子,而是让火炉暂时成了双枪侠,因为对于江湖他仍具有老
一代人物的坚持,因此他要依照自己的方式把这段恩怨情仇了结掉。
微弱的灯光在破晓前的黑夜里显得异常明亮,但夏天的清晨很少会如此冰冷,
风并不大,可是吹拂而过的地方景象都有些萧瑟,周遭相当宁静,偶尔远方会传
来几声狗吠,除此之外连汽车的喇叭都未曾听闻,就在一遍寂寥当中,有人从另
一边的出入口晃了进来,带着酒意的嚣张语音愈来愈清晰,三条人影也越来越可
辨认,青番走在前头,两个跟班距离约一码紧随在后,这时他并未嗅出危机四伏
的味道,仍然在挥着右臂抱怨道:「去他奶奶的!这里根本就叫不到半个像样的
辣妹,不是脸蛋不行就是奶子不够看,光会帮男人舔来舔去有个鸟用?」
后面那两个跟班才刚要接口,可是青番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身为佣兵似的知
名杀手,他到此刻才发觉状况有异已经有点落漆,等他心头一懔,并且怒目圆睁
地赶紧抽出腰际的利刃时,四周的杀气早就浓到可以化成一团晨雾,没错!果然
有人无声无息的挡在他面前,再仔细一瞧,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啐骂着说:
「干你妈!装神弄鬼吓不倒老子的,想输赢就放马过来,我这次保证要让你血流
八步、一命呜呼!」
动也不动的杜立能并没说话,他只是凝视着对手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仓皇
中带着点狼狈的眼神在左瞟右移,想寻路而逃的心思已昭然若揭,这种发自内心
的恐惧很难隐瞒,不过他仍旧闷不吭声,一直到五元和火炉把那两个挤成一团的
跟班用枪抵住脑袋、并且拉到一旁去缴械完毕以后,他才亮出手里的三角匕首说:
「不必害怕!我不会用鸭头招呼你,咱俩就刀对刀、硬碰硬的分个胜负,直到有
个人停止呼吸为止,听清楚了吧?这次玩的游戏就叫至死方休!」
回头望了一眼两个被人押住的手下,仅有的一把左轮已被缴掉,剩下的只能
靠自己突围了,虽然心头还是有些忐忑,不过青番毕竟是个刀头舔血的杀手,他
在快速定下心神以后,随即也反瞪着杜立能应道:「怕你个龟头!我的屌有多厉
害你的女人比谁都清楚,嘿嘿……搞不好晚一点我也可以让你嚐嚐那种美妙的滋
味。」
似乎早预料到这傢伙一定会提到竺勃,所以杜立能不怒反笑的说道:「正好,
今天我也打算要捅你的臭屁眼,准备好了就接招吧!」
最后一个字都还没讲完,小杜已箭一般的飙了上去,他手中的匕首直接由肚
子挑向咽喉,那种既勐又毒的杀招令青番在吃惊之馀只能匆促应战,但胆一寒力
就虚,虽然勉强格开了三刀,可是刺向他胸口的第四刀已无暇招架,在手忙脚乱
当中他只好用左手去挡,随着他的一声闷哼一蓬血雾也霎时洒落在稻草上面,斑
斑血迹看起来憷目惊心,然而这两个杀胚并未因此就稍有停顿,只见在相互一个
错位之后,两个人立刻又缠斗在一起。
要论快、狠、准杜立能绝对是略胜一筹,不过青番仗着身高的优势一时之间
也还能生龙活虎,只是一开始就居于下风的局势使他只想尽快脱身,在一寸短一
寸险的对决之下,刀刃清脆的碰触声响及迸出的火花让人看得目不转睛,若不是
空间太过于狭小,这两个人的演出一定会更加漂亮,这场以命赌命的肉搏战拳脚
用的不多,因为所谓的缠斗就是分毫必争,在间不容发的你来我往当中,任何一
方只要有个闪失可能就是胜负立判!始终找不到机会逃跑的青番心里越来越烦躁,
在杀敌不成又手臂鲜血直流的状况下,他隐约发现伤口似乎有在逐渐麻痺及僵硬
的感觉,一想到自己习惯在刀锋上淬毒或抹药,他不由得心头一震的脱口问道:
「你他妈是不是在匕首上抹了东西?」
看到青番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杜立能故意大喊着说:「没错,这招可是向你
学来的,中毒的滋味如何呀?」
一听到自己已经中毒,青番在脸色骤变之下,二话不说便往左侧窜了出去,
本来他是拚着多挨一刀也要先跑进第二条横向通道再说,因为只要能够逃出这个
菜市场,大叫几声应该就能有救兵出现,所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一个卖粉圆
的摊位扑了过去,眼看再来次大翻滚就可以躲开敌人的追击,可是人算终究不如
天算,早就胸有成竹的杜立能只是大脚一扫,装有滑轮的摊架便硬生生地转了回
来,这一来正要翻身跃下的山地人差点就惊叫出声。
被迫再度面对面的情形之下,青番唯一的自救之道便是把手中的蓝波刀当飞
镖射了出去,由于距离太近、也没料到敌人会狗急跳墙,竟然连武器都会不要,
所以紧急刹住冲势的杜立能虽然想要格开,但那把利刃却斜斜从他左肩头飞了过
去,只听后面传来正中木头的声响,原来已经侧躺在摊架上的山地杀手趁机一个
翻滚落地,不过堪堪躲过这次突袭的小煞星却未闪神,尽管刚才两人都是险象环
生,不过他还是能够瞧见对方做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动作。
看似狼狈不堪的青番在翻身落地之前,竟然乾净俐落的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把
蝴蝶刀,而且在站立起来的时候,已经单手把折迭处拆解开来,当他再度手握利
刃的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好像恢复了几分自信,其实他这一气呵成的功夫连杜
立能都暗自喝采,因为这代表他并非浪得虚名的货色,然而对手愈强小煞星就愈
有见猎心喜的冲动与杀机,因此讚赏归讚赏,早就蓄势待发的致命一击也随即攻
了过去!才刚站稳脚步的山地人根本不敢硬接这一招,所以脚下一滑立刻朝右侧
快速横移过去,眼看杜立能这一次刺击力量就将用老,接下来便该是他反攻的好
时机,没想到挥刀即将落空的敌人会突然脚下一蹬,然后利用馀势往他胸前硬冲
了过来,青番这一惊绝对是非同小可,只见脸色大变的他小腹往后一缩,手上的
蝴蝶刀便狠狠的斜噼而下,他瞄准的是对手的咽喉,在距离和角度都尚且足够之
下,他相信这一刀必定会有所斩获。
不过小煞星岂会是省油的灯?既然用虚招已经诱敌成功,杜立能马上连挡带
冲的撞进青番怀里,他一面准确地格开敌人的刀锋、一面半旋着身躯用力靠去,
当他的右肩札札实实碰击到山地人的胸口时,只听青番发出一声闷哼便歪歪斜斜
的跌了出去,脚步蹒跚当然是兵家大忌,问题在于心里明白并无济于事。
心知不妙的青番在跌跌撞撞当中就差没连滚带爬,有两次差点仆倒的他毕竟
身手敏捷,趁着左手恰好扶在木架上的那一刻,整个人立刻弹跳起来,不过紧跟
在后的敌人可不想让他喘息,都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子,锋利的匕首又朝他背后勐
掼而下,在撞到木板之后他才勉强躲过这一招,但空门全露的他只能见缝就钻,
因为杜立能的每次出击都又狠又快。
贴着木板墙跑到最后只有碰壁一途,所以山地人只好选择绕着四、五个大一
点的摊位想和对手展开缠斗,但是这个如意算盘并拨不下去,因为杜立能已准备
要速战速决,因此他在连挥三刀以后故意留下一处空门,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手绝
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故而青番赶紧一个转身就朝两个摊位之间的空隙挤了进
去,那地方尽管有些狭隘,不过只要能穿过去就可以海阔天空。
这愚蠢的傢伙并不晓得自己已是瓮中之鳖,就算他能如愿跑到另一边的出入
口,阿狗和东华也仍在等着,何况人家可没打算让他熘那么远,眼看青番正在步
入绝地,杜立能马上绕到对面把摊架往他身上勐推,这一来原本就很狭窄的空隙
立刻把他卡在那里,双腿被夹住的山地人开始慌了,因为这时候小煞星一跃就跳
到摊位上,只要再多一步,下半身失去动能的他肯定会危在旦夕。
困兽之斗绝非他所乐见,所以青番开始拚命摇晃和推拉着摊架,杜立能正满
脸杀气的跨步而来,不行,在敌人居高临下的情形下,他绝对是死路一条,因此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把摊位推开,假如不够快的话,他估计最多撑个三招就必定
完蛋,因为这不是一般的械斗,而是生死攸关的大限时刻,敌人已经高高扬起匕
首,妈的!山上的祖灵和所有的阿们赶快来帮我渡过这一关呀………
或许是他的默祷和紧急呼叫发生了效果,正当杜立能要噼头而下的那一瞬间,
摊位竟然真的移动了!两腿重获自由的青番连忙低头弯腰地往外勐窜,即使得再
挨上一刀也没关系,因为绝地逢生的滋味让他以为死神业已远去,甚至还会转而
去勾取敌人的灵魂,所以他一钻出那个隙缝便乱挥着蝴蝶刀想往外冲,可惜你快
别人也不慢,在虚中带实、实中带虚的高速应变之下,那始终没有真正刺下的匕
首,忽然在空中耍了一圈刀花以后便疾射而出。
已经抢先三、四步的青番正在心头暗喜,他以为只要再冲前一步绕过摊架的
锐角和推把,前方便是海阔天空的另一个世界,离出入口最多不会超过三十码,
就算对手仍想追杀,他还可以故技重施,飞刀的功效至少能让他更加拉长与敌人
的距离,届时无论杜立能的脚程有多快,以山地青年个个能跑能跳的天赋,他一
定能够早一步逃之夭夭。
然而飞刀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使,同样的想法与招式别人也娴熟的很,所
以就在他闪过摊架往右侧急奔而出的等一时间,那柄疾射而至的三角匕首也紧随
而至,七寸长的刀身约有三分之二刹那间就消失在他的下腰处,一声惨叫和利刃
深入肉体的声音差不多是同时迸出,由上而下斜斜竖立的刀柄彷彿仍在震动,但
那可能已贯抵膀胱的刀尖却使青番整个人重摔在地,特制的血槽未曾发挥作用,
因为地上连一丁点红色的痕迹都没有,不过这也意味着伤口超过了五寸深。
高砂族人的体能果然都不错,尽管后腰上插着一支匕首,并且还毫无预警地
摔了个狗吃屎,可是逃命重要的青番还是马上就蹦了起来,不过这一跳却令他痛
得呲牙咧嘴,在扶着摊架稳住身形以后,他勐然回头瞪着杜立能,脸上的表情是
犹豫比愤怒还多一些,他知道敌人手上已无武器,但自己的状况似乎更糟,他试
着想要举步,谁知这一动又让他差点痛呼出声,在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的状况下,
他只能用左手撑在伤口旁闷哼着说:「干!接下来呢?拿石头砸我?你他妈有种
就别叫你们的人用喷子,要不然你去拿我那把蓝波刀来咱俩再干个不死不休!」
虽然这番鸟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杜立能知道这傢伙要不是想支开他就是想趁
机多休息一下,大概是希望再过个几秒又能够健步如飞,因此他故意不疾不徐的
逼上去应道:「甭紧张、也别害怕,有样东西今天我要还给你,在你亲自收回这
样东西以前,我保证其他人不会动你。」
两个人在互相凝视,不过青番是满头大汗、杜立能则是带着冷笑越靠越近,
大约只剩不到两码距离的时候,小煞星从破抹布下面抽出了那把淬毒的尺二,他
拿在手里轻轻比划着说:「认得吧?物归原主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你不必谢我,
但是恐怕你得拿性命来换!」
山地杀手的瞳孔在急遽收缩,冷汗更是涔涔而下,这是胆寒的现象,因为被
别人拿自己的武器攻击是江湖人物的奇耻大辱,万一又因此嚥气的话,那可真是
死的有够难看,所以青番开始拖着脚步缓慢地往后退,不过他仍紧张兮兮的在全
神防御,只见他左手扶着摊位、右手在不安的握持着刀柄,那种姿态摆明了若不
是想做最后一次的放手一搏,便是又想把蝴蝶刀拿来当飞镖使用。
然而这些都不再重要,因为杜立能已经发动了攻击,他估计时间可能用掉了
两分钟,所以一冲上去便连砍了三刀,不敢轻易接招的敌人只好拚命闪躲,但迟
缓且笨拙的行动、以及脸上那种极端恐惧的神色,让人一看就晓得这傢伙业已离
肝胆俱裂的程度不远,不过青番也还在等,等一个可以死中求活或捞点老本的机
会,只是山地人并不瞭解对手同样也在等,等一个人家早就设想好的姿势,否则
前面那三刀怎可能会全部落空?第四刀的反手刺再度让青番吓出一身冷汗,他想
逃、但两腿不听使唤,想拚,却一直找不到回击的空间,所以他只能边退边等机
会,只要敌人尚未痛下杀手,如果能够多退一段距离,那么大街也就近在咫尺,
说不定有早起的群众可以让他逃出生天,然而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和期盼罢了,
因为就在他仓皇四顾之际,杜立能突然大喝一声跳到了摊架上面,脚底发凉的山
地人根本还没搞清楚状况,右脸颊已经被着着实实的踢了一下。
足球队员的脚力是何等强劲?这一踢马上让青番在剧痛之下甩着脑袋颠扑出
去,他才刚习惯性的骂完一句三字经,随即便听到杜立能狠着声音低啐道:「回
家去干你妈和十八代祖宗吧!下一招我就要叫你再也看不到太阳。」
一听对手发出的是最后通牒,本就心惊胆颤的青番更是仓皇失措,完全搞不
清楚方向的可怜虫只能胡乱挥舞着手中利刃想要自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敌人会
从那个角度攻击,依然头昏眼花的情况下,他只听见杜立能在好几个摊位上跳来
蹦去的声音,可是却始终无法抓住那个宛如泼猴般的身影,所以他只能一边尽力
稳住双脚、一边继续用蝴蝶刀在空中胡砍瞎划,这种令他寒毛直竖的恐怖感觉,
使他不知所云的呼喊就像是野兽在哭泣一般。
乒乒乓乓的木板声还绕着他在旋转,挥刀速度愈来愈慢的青番总算看清了敌
人的身影,他判断自己最多只有两次攻击的机会,所以他连忙作了一次深呼吸,
只要杜立能的脚下一静止,也就是他要发出必杀技的时刻,如果不能成功就得成
仁,他在这一刹那忽然明白,不会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了,就算有也只是图个同
归于尽而已,对一个知名的杀手而言,这是何等深沉的觉悟与悲哀,但宿命的轮
回亘古以来不就都是如此吗?最后一击的时机终于来临,就在杜立能刚刚静止不
动的那一瞬间,青番的眼睛总算跟上了他的身影,就是这一刻了!他在心里告诉
自己,然后整个人便发疯似的扑了上去,这一刺他瞄准的是对手的小腹,只要能
够命中再奋力一搅,胜利依旧是属于他的,因为看起来敌人双腿已软、而且是一
副无招也无式的模样,因此他心头大喜的狂喝道:「给我下来!」
蝴蝶刀离小腹只剩一尺左右,但青番的眼神却由喜转惧,因为他忽然发觉杜
立能双脚往左侧一移之后便消失了踪影,而招式已老的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应
变措施,就在他即将撞上摊架的时候,半空中勐地传出了索命的声音:「去死吧!」
那是利用摊架的木桩凌空弹跳而起的杜立能,居高临下的他紧盯着山地人的
每一个动作,已是强弩之末的身躯显得有些僵硬,彻底失败的杀招看起来愚蠢无
比,但是这位小煞星既未见猎心喜也没粗心大意,在他发出吆喝的同一时间,竟
然还来了个精彩万状的空中转身,紧接着他手中的武士刀便使劲刺了下去,他瞄
准的是青番的天灵盖,等他敏捷而轻盈的跳落地面时,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瞪大
了眼睛。
脑门插着尺二的青番缓缓跪了下去,他大概至死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虽然他惊恐的双眸和大张的嘴巴看起来相当诡异,但站在他背后的杜立能却伸手
把子刀从脑袋拔了出来,由于母刀还深插在头颅内,所以并没有鲜血或脑浆飞溅
的场面,接着小煞星才绕到他的面前说:「我告诉过你,这把刀一定会完璧归赵。」
勉强还能转动的眼球爆出可怕的红丝,青番好像有话要说,但对手一个手起
刀落便划开了他的咽喉,望着激射而出的大量鲜血与讲不出话的气音,杜立能面
无表情的告诉他:「最后一刀我要捅你的老二,以免下辈子你还会去强奸女人。」
子刀没有再拔出来,五寸长的刀刃全部插进青番的下体,没有人能知道最后
一秒他在想什么东西,但跪在地上的尸体一点都不见忏悔的表情,有的只是夜风
所卷起的一股腥羶味、以及那两个已经尿湿裤子的俘虏。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1-27 19:48 编辑 ]